李诞对话冷冻人丈夫也许有一天,我活着

本文来源:Figure

作者:钟徐姣

李诞从未在镜头前如此沉默。

两个小时的对谈里,他发言寥寥,连早前对桂军民最大的疑问都忘了问出口。

桂先生的故事触动了他,但没人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么,在那些无声的时刻。

桂军民:山东省济南市皇亭竞技体育学校的管理人员。

妻子展文莲于年5月8日宣告死亡后进行了长达55小时的人体冷冻手术,最终保存在零下度的液氮罐内,为国内首例。

聊起桂军民,李诞的第一句话就是“没办法”。

“桂先生是一个很现实的人,他其实都在面对。但确实也是没办法,他只能拿它当作一个办法。

我挺乐观的,希望科技再快一点,希望他能找到那个办法。”

这个“办法”是一项有待时间给出答案的科学假说:

当人在医学上宣布死亡后,通过心肺支持设备保证身体供血供氧,维持机体生理功能;

同时向体内注射特殊药物,并用特制防冻剂置换体内的血液和水分,实现人体的低温保存,等未来科技能治愈重症、复温及恢复人脑意识时,再使其“复活”。

桂军民的妻子展文莲正是国内首例自主实施全身冷冻的“患者”。

年5月8日被宣告死亡后,展文莲接受了长达55小时的人体冷冻手术,至今仍被保存在零下度的液氮罐内。

01

原本有三株,死了一株

桂军民依然住在济南的家里。

房间的装饰是展文莲一手操办的,原来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到处都是妻子的痕迹:

进门左手边就是她穿着旗袍满脸笑容的照片,右边的冰箱上贴了不少蝴蝶样式的冰箱贴,连开关周围也用各种蕾丝花边装饰着,客厅里挂了好几幅十字绣,都是她生病之后开始弄的。

“小女孩喜欢的东西她都喜欢。”

他曾想过搬家,后来觉得记忆太重,不好搬。即使住在家里,他也不常进曾和妻子共处的卧室,都是睡在客厅的沙发里,茶几上是妻子展文莲的相框。

家里的花草他还给她养着,妻子喜欢养这些花花草草,尤其喜欢牡丹和茉莉。

盆里的龙血树叶子有些发黄,原本有三株,养死了一株。

“这花都是勤快死的,我没事就浇一点,没事就浇一点,不懂。”

他望了望那两株植物,“因为原来都是她弄。”

桂军民拿起剪刀修剪了起来,往盆里倒了些水,又用打湿的抹布小心翼翼地擦起了叶子。

“植物吧也挺奇怪的,你说它死了吧它还活着,都活着呢。”他自言自语,两年了,他的动作还是有些笨拙。

墙边的虎皮剑兰已经长出了新芽,“她种的,(她)走的时候才这么高吧。”

桂军民比划了一下。

除了收拾花草,他还时常整理妻子的照片:“她喜欢照相,走哪儿照哪儿,拍个照片都要换条丝巾。”

“女的嘛,爱臭美”,桂军民笑着说。

“她出门计划性差,一背一包衣服,先想着咋照相好看。到了去一看,景色不适合,把衣服挑挑再打包回来。”

想起往事,他总是一脸笑意。

相识36年,许多老相片早已泛黄,桂军民试图把它们都扫描进电脑里,按照年份存储,G的硬盘已经快存满了。

“我害怕存在手机里,手机万一丢了呢。”

每一张照片,他都清楚地记得当时的情形。妻子身材匀称,1米7的个子只有多斤,但生病后身体开始有些浮肿。

“化疗的药物是有反应的,吃了脸上都是小疙瘩,停了药就可以,但是不敢停啊,那个药是保命的。”

桂军民望着照片,顿了顿:

“最终也没保着命。”

年6月,在陪妹妹检查身体时,展文莲随口对医生说自己脖子上长了个小疙瘩,后来被查出是肺癌晚期。

桂军民不明白,那个一口气能做50个俯卧撑的妻子,怎么就得了这病。

“现在我在这看,包括翻她这些照片,我就在怀疑,啥时候有这病呢,只要她能露出脖子的我都在那看,看不出来呀。”

他怎么也想不通。

02

情不知其所起,一往而深

他第一次见到展文莲是在初三第一学期的时候:

“都不理她,那时候觉得留级生,谁理她呢?我那时候调皮得很。”

后来有同学帮她打探桂军民:

“你觉得那谁怎么样?我说挺好啊。(他说)她可喜欢你了,我说我怎么不知道。那时候小,懂个屁。”

聊起来,桂军民有些小得意,是妻子先追的自己。

那时候展文莲经常送桂军民喜欢的玻璃弹珠和连环画,还偷家里的饭票给他。到了第二学期,放学时她骑自行车,他就在车屁股后面跟着跑。

“谁都知道我们俩谈恋爱,我们班有的(同学)去看,看她的对象长啥样。老师也知道她谈恋爱,(就说)你学习不好就是因为你谈恋爱。”

后来两人一路从新疆、上海到山东,一直在一块儿,她去哪儿,他就去哪儿。

“说起来像我这样没出息地跟着媳妇跑,她回山东我就跟着回山东,她在县城我就调到县城,围着她转悠。要不然怎么办?

别管你在外面混得多么好,毕竟家还是第一位,一家人在一块才是家。”

第一次检查完确诊后,医生预估只有半年左右的时间。

但展文莲没拿自己当病人,她觉得医生给她看错了,还开开心心地过完生日,去上了一个月的班。

后来开始接受化疗,前面两天没事,她自己举着吊瓶到处跑,跟别的病人聊天。

别人问她你有什么病,我癌症啊,展文莲一直没当回事儿,还跟主治大夫说以后要给他当志愿者。

在银行上班的时候,她怕上厕所会让老头老太太排队等着,经常一整天都不喝水。

以前家附近的小商小贩缺零钱,她经常帮人换钱,现在家里还留着好几捆一块的纸币。

周末的时候,展文莲会去养老院做义工。

03

换种方式睡去

后来,她的身体状况一天比一天差,连打白蛋白(营养剂)也不吸收了,小腿萎缩得厉害,一手就能握住。

“我们那时候心里面已经很明白就没得治了。你眼睁睁地看着她,无能为力。”

即便如此,桂军民还是请了康复师给她做语言恢复:

“我们心里还是抱着希望,明知道那个作用不太大,总觉得万一要是好了呢?”

心里苦闷难捱,他就去找院区的主任谈心,聊着聊着主任突然冒出一句:

“你有没有想过用另外一种方式?现在有这种技术能让她先睡着,以后再醒过来。”

“本来人是很绝望的,这事一聊,最起码会给人一个希望。人总要有点儿希望。”

桂军民重复了一遍,像是在对自己说。

当晚桂军民就回去研究了人体冷冻技术的宣传页,第二天听了专家的讲述,也问清了整个流程,他决定试一试。

家人都没有意见,唯独妻子的大妹妹不同意,她觉得人还是要入土为安。但桂军民说服她:

“总比一把火烧了强,什么用都没有。”

冰冻手术结束后需要装罐,中间有15秒左右的时间可以看见她。桂军民额头紧紧贴着窗户玻璃,望向里面的妻子。

她身上裹着毯子,头露在外面,因为脱过水,脸稍稍瘦了些,其他没有任何变化,在外人看来就是一个睡着的人。

“那时候把我给惊着了。

我觉得这个挺好的,我们看就是沉睡,睡吧,反正她啥也不用操心了,我们都老了,她年轻着,挺好。”

两年以来,桂军民时常来人体冷冻机构看望液氮罐中的妻子。那是一个不透明的罐子,但他总能看很久,仿佛可以看到她。

每次他都要用手机放她最喜欢听的《我只在乎你》:

“就算物换星移,没有人会忘记你,你甜蜜的倩影,永远没人能代替。

任时光匆匆流去,我只在乎你,心甘情愿感染你的气息。人生几何,能够得到知己,失去生命的力量也不可惜……”

他总是跟着唱,唱一会儿就有些唱不下去。

“马上到该享福的年纪了,啥都有了,开始慢慢走向平稳的时候,她自己睡去了,也挺讨厌。我就想说换一换,我躺在里面睡,你在这儿弄一会儿。”

有朋友劝他,还年轻,还可以忘掉。

“人都是这样,你没经历过,说忘掉哪那么容易啊,记住挺难,忘记更难。”

04

忘不了,未来见

在桂军民眼里,妻子一直像年少时初见的她一样,没怎么变:

还是那个长不大的小姑娘,喜欢吃旺旺雪饼,牙磕坏了也要继续嗑瓜子,去杭州吃螃蟹一口气能吃四只。

以前生日总会给她准备花,现在她过生日,他还是会买花,只不过都送墓地去了。

为了方便亲友祭奠,桂军民给妻子买了墓地,里面放着她做手术时剃下的头发,还有她最爱的首饰和邓丽君的黑胶唱片。

墓地没有碑,妈妈和儿子不让立,因为立碑就证明人去世了。

现在桂军民基本不开车:

“走到一个地方,按理说我不应该进服务区,不由自主就进去了。因为以前带着她,到一个服务区我基本上都会停下来,让她上个厕所休息休息。

以前只要出去,基本上都是两个人一块儿。我始终都觉得我走哪儿,她都在我边儿上。”

不管走到哪或者做什么,桂军民总会时不时提起“她”。

“这是她最爱的炒货店。”

“你看她有好多照片就是坐在这拍的。”

“这是她原来的单位,她原来在这三楼上。”

“这是她原来练太极拳的地方。”

……

妻子得病时,他常拉着她到小区的健身区锻炼。

那个可以两人面对面坐着蹬腿的器械,可以逗她玩儿;最后两人总会在摇晃的踏板上休息,趴在栏杆上聊会儿天,然后一起回家。

健身区就在桂军民的家门口,从窗子里望出去就能望见,但两年来,他第一次去那里。

桂军民也在慢慢地调整着自己的心态:

“我想她如果有感觉的话,那她也希望看到我是快快乐乐的,健康的。”

妻子的手机一直没有停机,qq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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