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画里的唐朝女人,可讲的故事多着呢

《捣练图》和属于她的故事

美树嘉文艺志研墨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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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幅从皇宫到异乡的宫廷杰作

天意之下,人是渺小飘零的,比人更飘零的,是那些物件、字画。

唐代的画作历经荡涤遗存下来的几乎为零。如今能够得见的,常常是宋朝人在仰慕中追赶和致敬前人的临摹。

但是其中不乏精品,也有艺术造诣超出前朝的高手之作——他们或是画工独树一帜,或是书法自成一体,更有身份高贵、又同时兼具高超书画才能的天子丹青。

《捣练图》正是对唐代美人图圣手张萱顶峰之作的再现,也是集以上各种机缘于一身的代表作。

虽因为未曾留下印签而无法确定为宋徽宗赵佶的真迹,也被曾见过张萱原本《乞巧图》的藏家高士奇微词,说张萱的真实水平“非宣和所可到”(宣和为宋徽宗开先河的皇家书画记录,此处指代徽宗及其画院),可这并未影响许多后世名家对她的喜爱与赞赏,更无法淹没这幅杰作本身的光彩和属于她的独特故事。

现藏于波士顿美术博物馆(MuseumofFineArts,Boston)的《捣练图》(绢本,设色,37x.3cm),据传为宋徽宗领导下的天水画院模仿中唐张萱而作。

张萱《虢国夫人游春图》(宋人摹本)

张萱是谁?他的个人形象已经无法考证,连生卒年月也没有记载。我们只是通过一些画谱和记录得知他是盛唐的开元—天宝年间(公元-年)的宫廷画师。但毫无疑问的是,张萱的画作一定曾有着惊人的美感和影响力。

这个隐退于画作之后的京兆画师(今陕西西安)最擅长画贵公子、鞍马、屏帷、宫苑、仕女等,名冠于时……是贵族出生的名师周昉也难以企及的人物。(宋《太平广记》朱景玄《唐朝名画录》)

在公元年北宋皇帝宋徽宗编成的《宣和画谱》中,载有四十七卷张萱的作品,其中三十多卷都是描绘仕女的。徽宗对他的喜爱,可想而知。

但张萱的原作已经失落了,北宋人临摹的《捣练图》也深锁宫中。在北宋宫廷被金军扫荡一空的多年之后,又成了金朝皇帝的藏宝。

元明清时期,《捣练图》终于流入民间,在贵族雅士和古董商之间辗转。直到年5月(也有一说为火烧圆明园时流散),被时任美国波士顿美术馆东方部部长的冈仓天心从北京一位满清贵族手上购得,同年8月入藏波士顿美术馆直到今天。

▎像古人那样欣赏长卷画

翘头案,是中国古人观赏卷轴书画的必备文房器物

要好好品味一幅长卷画,我们需要先了解古人的玩赏方法:

「古人观赏长卷画的方式与今日不同。今天在博物馆里,长卷全部拉开,陈列在展示柜中,观众边走边看。古人则通常是将卷轴放在案几上(而两头翘起的案头,可以防止画卷两端木轴意外坠落,撕毁画卷),两手拉开一段,右手慢慢收卷,左手慢慢展放,视觉永远只跟两手之间不到公分的画面发生关系。有时看得慢,有时看得快,有时会停留。

右手仿佛时间的过去,左手则是未来,长卷的欣赏介入了时间的因素,很像今日的电影,在观赏者的视觉里连接成蒙太奇式的连续剪接印象。」

——蒋勋《富春山居图卷》

正是这样,长卷中记录的多个场景,可以被反复展玩和琢磨。而一幅布局高明的画作,无论是局部看还是整体上看,都是一帧可圈可点的和谐画面。

左右滑动上图

体会古人鉴赏长卷的意境

如此的巧思之中,画家虽有主观的视觉聚焦意图,却并不把它强加给观众,而是任由他们构建自己对图画的印象。

带着游戏的兴味,你可以从右向左依次看,也可以从左向右逆向看,更可以左右前后都看完再回到中间。

这是中国画的玄机,也是中国艺术家含蓄之下的丰富想象力。

中国画也从不仅是纯粹的“写实”,图中的景色、人物和情节都是可以玩味的意象和谜题。《捣练图》同样也让人产生过类似的猜测。

画面上从右向左的三个场景分别是:

?捣椿白练

?缝制衣服

?熨烫布料

如果画面从右向左与实际工序相对应,似乎应该是先熨好布料再缝制衣服,如此一来,?和?的顺序好像是颠倒了。

可是从画面构图的平衡感和色彩呼应来看,这样动-静-动,以及高-低-高的安排无疑是最和谐的。

当然,也可以看做是十二个人同时在一个地方各做各的事情,或者是画家把不同地点发生的几件事整合在了一张画卷上。

这种超越时空的画法是古代艺术家灵感与雕琢的结晶。同样经典的例子很多,比如敦煌壁画中的北魏?《九色鹿本生故事》壁画,它虽然不是卷轴画,却也在一幅长图中打破了单方向的线性时间轴,把不同场景穿插和衔接在一起,构建出时空交错的奇幻效果。

溺水人被救起,发誓守护鹿神的秘密

溺水人带领国王军队,偷猎正在睡熟的九色鹿

溺水人违背誓言,向国王和王后高密

左右滑动上图

感受敦煌《九色鹿本生故事》的奇幻故事

(以上分析举例部分借鉴万露贞文章观点)

▎《捣练图》的细节之美

一幅经得起揣摩的画作,一定具有经得起反复推敲的细节。远观之后的浑然天成,自然吸引着观者去琢磨画家究竟用了何等笔法和技巧,才制造出这样动人的效果。

《捣练图》一共画了12位女子,容貌、表情、姿态、服饰、动作都各不相同。分成相对独立又彼此关联的三组,从左向右分别是:

捣练

缝衣笼火

熨烫

金井西風。梧桐黃葉。

慣寫長門詩句。斷墨零紈。

留得墮妝眉嫵。捲羅袖、一點砂紅。

鎖深院、守宮空護。

想人間、子夜清砧。

“捣练”与洗涤时捶打衣服不相同,是处理丝织物的必经程序。“练”是一种生丝制成的丝帛织品,刚刚织成时质地坚硬且发黄,必须经过沸水煮泡和漂白,再用木杵反复捶捣才能溶解帛上的丝胶,使之洁白柔软。捣好的素练经熨烫平整,最后被裁剪,缝制成衣裳。

当金风秋来梧桐叶黄,向来是家人捣帛为他乡游子准备寒衣的时间。从民间到宫中,都有这样的做法。

富足的贵族女子当然不必亲自操劳,但张萱的画另有深意。

整幅图中,景物和男性都是缺席的,只有妇人、侍女和女孩。对照熙熙攘攘的《游春图》,这里虽然不乏聚会的情态,却更有空守的淡愁;虽有“气爽衣裳健,风疏砧杵鸣”的动响,却更有“夜衾香有思,秋簟冷无情”的沉寂。

恬淡之余,情愫微凉——这也是历代后人从《捣练图》中读出的暗语。

当然,既以女子和捣练为母题,画家极尽精细地呈现了女性的妆容、服饰和各种衣料的质感。设色时把矿物重彩仔细研磨,再用湿的生宣纸或棉花搓捻成小团,慢慢将颜色“墩”入绢丝纹理之中,如此反复多次。如此便使画面鲜艳而平整,薄而不失层次感,并能保持长久的色彩。

捣练?右一绿裙女子

捣练?右二粉色扶桑花裙女子

捣练?左二绿衫蜡缬梅花纹白裙女子

捣练?左一依杵而立的红杉蓝裙女子

据沈从文的唐代服饰考,画中好几位女子的衫(上衣)、裙(下装)、帔(围巾状织物,也称“披帛”)是“夹缬(音xie,夹缬指用模板夹压布料染出对称图案)”与“蜡缬”(类似现在的扎染)印染工艺制出的精品。

这种印染法极其费工费力,由于染纈的盛行,大量的人力用於製作精緻的染纈服饰及生活用品,至宋时社会已经开始难以承受。

为抑制奢侈,提倡素朴,政府逐渐下令禁止染纈的生產和使用。宋仁宗规定「士庶不得衣黑褐地白花衣服并蓝、黄、紫地撮晕花样。」宋徽宗也於政和二年「禁止民间打造,令开封府严申其禁,客旅不许兴犯纈版。」

到了蒙古人统治的元代,由於审美趣味的差异,传统染纈已无法再在主流社会中佔有位置。

缝衣笼火?右一白衣席地女子

缝衣笼火?中菱格花裙坐姿女子

缝衣笼火?左一素蓝衫绿花裙侍女

《捣练图》虽然是一幅宫廷生活图画,却藏有文人画的风范与痕迹。

就在画面最中心的位置上,侍女正用手中一把并不鲜丽的扇子在笼火。而细看团扇上画面,却是突然跳脱了闺中情趣——苍茫天色之下,闲淡的浮鸭、水草、河岸纹样之上,似乎还挂着未融化的霜雪。

画家用工笔行于重绢之上,却故意营造出一方宣纸水墨画的小小世界,成为整幅画作中一处隐秘的情怀。

熨烫?右一团花白衫凤纹裙女子

熨烫?右二红衣小女孩

熨烫?左二执熨斗花衫橘色裙女子

熨烫?左二垂髻站姿少女

熨烫左一执轴金线纹蓝裙女子

卷轴最左侧的女子,发间不但佩有精美的发梳,还插戴着五枚金花螺钿。据说这在当时不仅是装饰,也象征着宫中女子的位阶和等级。

这位身着金线纹蓝裙的女子很可能是后宫某位地位颇高的后妃,也是这幅画作真正的主人。

附《捣练图》

高清全图

作者

研墨丫头谋生之余,耗时于阅读、旅行、白日梦。静噪皆喜,耽美不倦。认可自我意识、自我承担的生活态度,是立足于现实的揖让进退者,同时亦鼓励各种有益身心,百无禁忌的跨界与整合,现居美国。

本帖转自《美树嘉文艺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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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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